Freedom or safety?

By: 朱可亮

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一篇著名的讲宗教大法官的故事。基督回到人间，西班牙宗教法庭大法官从队伍的人群中认出了他，立即将其逮捕。深夜，大法官暗访了基督，窘迫的解释说，大部分人不想要自由，他们要的是安全。大法官说，你若真爱世人，那就让他们幸福，而不是让他们自由，因为自由是危险的，所以你这次来到人间就不要宣扬什么自由、恩典了，一切听从教会和律法的安排吧。

在新冠病毒疫情、种族冲突、中美冷战等大背景之下，现在全世界都在试图回答这个问题：你是要自由，还是要安全。

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个谬论。在一个正常社会里，自由和安全并不相互对立或排斥。为了安全而放弃自由，既不配得到安全，也不配得到自由。当人们愿意用自由去换取安全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安全。

记得有一个纪录片，讲七十年代从苏联叛逃到西方的人如何评价他们在苏联的生活经历，其中一个曾经是苏联的中学老师，采访过程中聊到了宗教大法官的这个问题，那个苏联老师回答说：巧了，这两样东西我都没有体验过。

最近几天因为有一个黑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白人警察杀害，激起了美国社会的民愤，无论肤色、职业、贫富，很多美国人纷纷上街参加反对警察暴力的各种游行示威。林子大了自然什么鸟都有，这么多人上街游行自然会有少数人趁火打劫，于是出现了一些打砸抢的犯罪事件。实际情况是，这几天美国的游行示威大部分都是和平的，新闻媒体自然不会报道这个。但少数一些打砸抢的视频传遍了网络，光看这些的话还以为美国已经成为了枪林弹雨的野蛮社会。特朗普作为一位白人至上主义同情者，趁机宣称上街游行的人都是暴徒，必须用铁拳镇压之，甚至还提出要动用军队来控制局面。

有意思的是，最近有美国机构对特朗普是否应该动用军队来控制局面做了一些民意调查。这些调查的准确性有待商榷，但可以肯定的是，很大一部分比例的美国老百姓是支持动用军队来维护社会治安的，因为我身边也有不少美国人也这么想。如果每一个十字路口、每一个小区门口都有美国大兵持枪守护着，看到街上有不法分子就当场击杀之，那该是多么安全啊。

真的吗？一个正常社会的前提是绝大部分公民本身就已经遵纪守法了，根本不需要政府或军队来盯着。少数的犯罪分子自然可以交给警察、检察官、法院、监狱等机构来解决。如果使用军队来取代了一个正常社会的执法机关，那么美国宪法设置的所有保护个人自由的程序和机制也就荡然无存了，任何人都可能随时被带走、随时被就地正法。这种被圈养下的“安全”其实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稍微懂些美国历史的人都知道，美国的军队历来在重大政治和社会问题上保持沉默和中立，动用军队来对付普通民众更是一个大忌。如果总统可以随意调遣军队来解决国内问题的话，美国正常的社会和政治体制就会遭到破坏，和伊朗、北朝鲜、委内瑞拉这些靠军队和武器来维持政府统治权威的国家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这就是为什么这几天美国国防部长和海陆空高级将领罕见的公开发声表示坚决反对特朗普的提议。

动用军队来对付普通犯罪问题是一种极端的手段，很多人对此非常警觉并会及时表达反对。但现实社会中我们面临更多是“温水煮青蛙”的手段，在一个不知不觉的过程中个人自由被不断的蚕食，等到某一天game over的时候已经晚了。

为了应付新冠病毒疫情，杭州市与支付宝在今年2月份合作，率先在国内推出所谓的健康码，手机里的一个程序，可以精确跟踪、记录一个人的活动轨迹，从而确定这个人感染病毒的风险。这一发明迅速在全国各地得到了推广，为控制疫情起到了正面的作用。最近看到一个新闻，杭州卫健委将深化健康码的常态化应用，未来杭州健康码将实现“一码知键”，通过集成个人的电子病历、体检记录、生活方式管理的相关数据，实现一码就医、健康证明、健康档案等多个功能。

请允许我来翻译一下这条新闻：个人隐私彻底没了。在应付新冠病毒疫情这种公共卫生危机的时候健康码有它的作用，我们机智的政府这个时候发现，一旦老百姓已经适用了这种水温，把火稍微加大一点也没什么人反对了。这种逐步蚕食个人自由空间的手段才是值得我们时刻警惕的。

作者：朱可亮，在美执业二十年的资深律师。专注于中美之间的跨境业务。现居加州旧金山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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